天光大亮,城阳庄的狐子已经开始劳作。
城阳庄这假模假样的庄子确实种着东西,没有农田,只开辟出来一畦畦菜地,种着果蔬、香草、药材,也需要时常照料。
下邳县的狐子院显然没有吴宁县狐子院富裕,可以完全不事生产,只需要专心修行。吴宁县是因为宫梦弼与沈家结缘,不缺财货。苗狐会显然还没有这样的本事,因此狐子偶尔也要劳作。
苗狐会一番好眠,醒过来的时候,狐子都已经劳作完了开始每日课业了。
苗狐会脑子昏昏沉沉,心中却自责起来,见了邵狐正便惭愧道:“你们来帮我的忙,我却呼呼大睡,实在汗颜。”
邵狐正道:“你照照镜子看看,不睡一宿,我怕事情还没有解决,你先死过去了。”
苗狐会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。
邵狐正打趣了一句,便指着城阳庄外,道:“不过你醒的也正是时候,你看看外头,已经等你半日了。”
苗狐会看向庄外,就见两个白面鬼神站在树荫里打着转,焦急地看着城阳庄的方向,却又像没头苍蝇一样始终进不来。
“这是?”
邵狐正不答,示意他仔细听,就见那两个白面鬼神停下脚步,高声呼道:“天狐院高足苗狐仙可在家中?城隍老爷有请,还请拨冗相见。”
“这是何意?昨日不是才将我轰出门外,怎么今日又以礼相邀?”
苗狐会看向邵狐正,问道:“昨晚发生什么了?”
邵狐正笑道:“明甫狐正只是略施手段,他们就已经急了。”
苗狐会懊恼道:“早知如此我就更不该睡了,错过了许多事情,快同我说说。”
邵狐正也没有多说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你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要紧,别的都好说。”
苗狐会抿了抿嘴,道:“宫狐正呢?”
邵狐正道:“在神游。”
“那外面两个?”
“晾着便是,等明甫狐正发话吧。”
那两个心焦火燎的白面鬼神还在城阳庄外徘徊,不肯离去。
宫梦弼确实在神游,以小金炉升起烟气封锁了虚空,隔绝了耳目窥探,便入定灵台,见了那株枝叶繁茂,宝牒虚垂的宝树。
玉叶锒铛,从祈愿树上一左一右飞出日月,悬浮在宫梦弼身前。
像太阳的是日轮金丹,当年神女就窥见了他修行的破绽,赐下了此丹。日轮金丹在宫梦弼的灵台中日日温养,越养越灵,越养越神,有一种孕育着金乌神鸟的错觉。宫梦弼始终没有参透纯阳之道,所以金丹里的灵性也始终没有破壳而出。
像月亮的是太阴玉卵,这还是从五通神手中得来的仙胎,虽然其中的灵性早已死去,但借着玉卵的形,宫梦弼在其中孕育着自己的神,这仙胎竟然也渐渐复苏过来。
日月左右呼应,落在宫梦弼脑后的玄光之中。
宫梦弼抬头看着这株宝树,狐狸结缘问道,结善缘则挂宝牒,断恶缘则生宝树。
宫梦弼伸出手来,宝树上便垂下一枚白色的宝牒,上面写着张承祖的名号。
他闭上眼睛,目无所视,便看见了遍布虚空网罗的亿万根缘线,手中所持,正是与张承祖所结之缘。
宫梦弼已经不太常用这一招了,自他修行高深之后,缘分深浅,一目而知。正如昨夜拨弄缘分,扭转了张承祖的师徒缘分,早已不必特意祭出宝树了。
之所以来一探究竟,是张承祖实在有趣。修行的根苗固然难得,但还系不住这样大的局面。
宫梦弼向来比较警觉,金庭大仙那好干娘都没把他网住,宫梦弼更是玩弄因缘的好手,岂能被动卷入局中?
苗狐会和邵狐正也没有久等,很快宫梦弼的房门便打开了。
苗狐会便来问询,道:“宫狐正,那两个游神在外面叫了多时了。”
宫梦弼道:“既然请你,你就去吧。”
“我一个人去?”苗狐会傻眼了。
宫梦弼点了点头,道:“放心,他不会难为你的,到时候问起你什么事情,你如实说来便是。”
苗狐会惴惴不安地打开了城阳庄的大门,那两个白面游神便大喜着上前来拜见,做足了规矩,也没有擅闯,老老实实在门外等候传唤。
苗狐会也不是摆谱的人,尽管心里犯嘀咕,还是跟着两个游神去了城隍庙。
过了照壁,那庙祝便躬身指引,道:“苗狐仙,城隍老爷有请。”
苗狐会看了他一眼,不期他有这样的表现。
等进了城隍大殿,便见得那大殿中城隍换了一个样子,两侧的持水火棍的阴差不见了,只余下侍女仆从在一边伺候。
城隍坐在主位,穿着便服,见他来了,便亲自来迎,道:“苗狐会,你可算是来了,倒叫我好等,来来来,看座。”
侍女引着他落了座,倒拘束得苗狐会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。
落座以后,苗狐会才发现在殿中除了他,还有一个清瘦的老道。
城隍介绍道:“这位是侯道长,在虎山修行,乃是有道真修。”